林巧璉/屏東報導
紀錄片〈紅蝦來了〉述說屏東縣來義鄉的遷村故事,從遠古祖先傳說的紅蝦圍攻被迫遷村,到莫拉克颱風使來義鄉成為「安全堪虞地區」,來義鄉即將面對第四次遷村,每一次遷村都使原本的部落分枝成幾個小部落。這部紀錄片由災民陳美琴、劉雪鳳親手導演,訴說遷村歷史及居民的疑慮。
陳美琴表示,片名取為〈紅蝦來了〉是因為以前的遷村跟紅蝦傳說有關,而這次的遷村究竟誰才是迫使來義遷村的主因呢?陳美琴希望能夠由客觀的第三者去想這個問題,而不是自己主觀的呈現給觀眾。
莫拉克颱風帶走了來義河堤邊的一整排房子,也沖走了丹林第五、六鄰的住家。八八過後,忠誠營區成為來義與泰武災民暫時的家。在營區安置時,陳美琴與劉雪鳳參加由社團法人台灣女性影像協會(簡稱女影)開設的「庶民影像培訓營」,培訓課程強調「內部觀點」,讓原住民記錄部落災後的情況,讓外界聽到真正屬於原住民的聲音,因此開啟了他們拍片的計畫。
可能是從八八之後有太多災難片,我不是很喜歡,所以剛開始有些排斥拍片。」陳美琴受訪時,剖析自己的心情轉變。但他們從部落的歷史出發,體認到用說故事的方式傳承歷史的意義,決定面對並記錄災前災後的部落變遷。兩位導演拒絕悲情訴求,即使她們才是體會災難最深刻的「災民」。
〈紅蝦來了〉紀錄片導演陳美琴/林舫如攝
這部十分鐘的紀錄片從來義遷到舊部落的故事開始說起。
撒奇拉畔文化祭司協進會理事長劉清勇在群山環繞的部落裡用母語回憶起遷村的傳說,「以前排灣族的祖先是住在沿海地帶,老人家說後來我們被紅蝦圍攻發生了一場戰爭,戰爭後族人到處逃難,分散在深山裡。我們來義村就和比悠瑪(平和部落)生活在一起。祖先說我們上山打獵的時候,有一隻有靈性的狗帶領我們到達紮發達發房,那裡有一處水源地,小狗就泡在水裡不走。族人看這裡有水源,也許小狗希望我們遷來這裡,而且四周都是峭壁,敵人應該不敢攻打上來。經族人討論決定遷移至此(舊來義)。」
撒奇拉畔文化祭司協進會理事長劉清勇/紀錄片截圖
部落的舊照片搭著劉清勇幽幽的聲音,把族人與觀眾都帶到了當時遷村的時空裡。與比悠瑪族人的團體照、族人找到水源地欣喜的合照、步行在山裡前進新居地的背影、舊來義聚落照……,一張張黑白照片訴說著當時遷村的情形。
接著四、五張八八風災前部落樣貌的彩色照片,青山、綠水、孩子在清澈的河裡戲水,以及vuvu悠悠的歌聲,傳達族人對部落深深想念,以及那些回不來的自然景觀。
陳美琴選擇以最平實的方式呈現莫拉克颱風,刻意不使用配樂渲染情緒,畫面裡暴漲的溪水、被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樹、被暴雨淹沒的部落、肝腸寸斷的柏油路,族人扛沙包搶救家園的隊伍。影片後段古調歌謠撫慰著受傷的土地。
居民通力合作扛沙包救家園/紀錄片截圖
鏡頭來到2009年12月12日那場反對劃定特定區域的抗爭活動。
居民團結表達拒絕劃入特定區域的訴求/紀錄片截圖
來義鄉居民拉起白布條,圍成人牆不讓政府官員進入部落。村長洪嘉明拿著麥克風:「我們所希望的是你們要聽見我們的聲音,我們才能接受你們的安排。但是現在都是你們政府決定我們的事情,連問都沒有問過我們族人的意見。」
來義村村長洪嘉明向政府官員表達部落自主決定的要求/紀錄片截圖
「團結團結就是力量」的歌聲整齊的響起,來義鄉居民想要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那股決心非常強烈。「反對劃定特定區域」、「誓死捍衛土地」、「尊重部落主權」這些大聲喊出來,也寫在白布條上的,就是他們最大的希望。也因為他們的團結,來義鄉並沒有被劃入特定區域。
陳美琴說:「那一次我們很團結,但是當永久屋這三個字出現的時候,再也沒有了……」
來義的反對劃定特定區域抗爭活動,大概是外界對來義最大的印象了。但陳美琴表示:「我們聽的故事是我們這個民族從來沒有出過什麼英雄,也沒有太過抵抗的行為,一直都是柔和的民族。」
來義鄉在這次八八風災後的遷村前已經經歷過三次遷村,陳美琴說:「雖然來義的體系都還是在,但是就像兄弟姊妹一樣,分出去之後姓氏就不一樣了。」從舊部落遷到目前居住的部落時,原部落分成了現今的來義、義林、丹林部落,三個部落內還分枝成兩、三個小部落。
陳美琴表示,雖然只隔了幾座山,但各部落間的生活習慣漸漸不同了,這次搬到永久屋去,必須重新經過融合、適應。而沒申請永久屋的族人就繼續留在部落與山下的人分開了。這一次搬到永久屋是來義鄉第四次的遷移,只是以前他們是靠集體的力量找到新居地,而這一次的家是別人給的,更無法經由部落會議的共同討論決定遷居地。
因為對永久屋法令的疑慮,來義鄉的永久屋申請有二十多戶撤案,7月26日屏東縣原民處副處長蔡文進親自到部落與居民開會,了解來義撤案原因,及居民想法。
屏東縣原民處副處長蔡文進與來義鄉居民溝通/紀錄片截圖
〈紅蝦來了〉以這場沒有結果的永久屋會議結尾,會議中族人還是無法得到明確的答覆,那一顆懸在半空中不安的心依舊無法放下。影片最後在黑畫面上的「也許」、「可能」的白字,正是來義鄉居民面對遷村的疑慮。
2011年4月16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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